青旅〈第八章〉
韦文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来。“你来了。”聂铮先说话了，打破了沉默的气氛。韦文点头，半晌对云修说：“你先出去一下好吗？我想单独和他说话。”云修不太想答应，然而还是出去了。
“对不起，聂铮，我忘了我以前说过什么了。”韦文说完，又觉得自己这话太过轻描淡写。聂铮为了他赔上了整个青春，然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给聂铮道歉，又或者是怎么补偿聂铮。韦文语塞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。“没什么，其实那时候如果没有你，我也不知道我下一步该做什么。其实说起来，我有现在的生活，都是你成就的。”聂铮拍了拍韦文的肩膀，“既然事情过去了，你也别想太多。我现在想问问你，你更喜欢你现在的生活，还是我现在的生活？”韦文犹豫了一下，才说：“虽然你现在的生活很好，可我并不想要。”聂铮点点头。他和韦文之间现在永远隔着三观的鸿沟，是不可能在一起的。然而作为两个看待事物理性多于感性的人，变成一对稍有疏离的朋友，倒是不错的选择。“我现在想起来，有点不理解你为什么当年会答应我。”这是聂铮自和韦文分手之后偶尔还会思索的问题，毕竟大学时代的他们就有所不同，而那时的韦文居然选择了他。他有时候也会想，这件事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，所以其实是他耽搁了韦文的青春。“不，那时候你过来跟我告白的时候，我在一瞬间被打动了。只可惜我们都不是热情的人。也许刚开始走的近些，感情深厚一些，我们会过着不同的日子吧。”聂铮摇头。“想这些已经没用了，你现在也结婚了，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未来。我觉得云修不是个特别沉稳的人，很多时候可能更需要你的包容。而且他能在对你有感情的时候不顾你有男朋友就追求你，说明他可能对待婚姻的态度，并不像你一样重视。至于你，太喜欢凡事亲力亲为，很容易给自己造成太大的负担。好了，多说无益，”他深吸了一口气，又长长地舒了出来，“多保重。”
聂铮和韦文在厨房里说了什么，云修听得一清二楚。他一向自诩是个成熟的人，今天却让聂铮毫不客气地批驳了。然而有一点他承认，他确实没有把结婚当回事，只是把它当成一种浪漫的手段。云修是典型的商人，用一切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方法使利益最大化，何乐而不为？久而久之，这就成了他生活的一种习惯。他的结婚戒指挂在脖子上，而韦文的却一直戴着……
聂铮和韦文在聊了很久之后，一起端着早饭出来了。韦文见云修坐在院子里，就招呼他一起吃饭。不是假期，青旅的住客并不多。韦文打算退了机票，陪云修再住一阵子。他正和云修说这件事的时候，聂铮的手机响了。是老人的儿子通知聂铮，明天就是老人的葬礼。聂铮答应着，脸色却都不自然了。“聂哥……”阿宅和小萌叫着他的名字，试图把他从悲伤里拉出来。“我没事。”聂铮深吸了一口气，“看样子我要去买一套黑西装了。”
“我陪你去吧。”说话的是韦文。他觉得这时候的聂铮是需要照顾的，虽然聂铮有着不同寻常的坚强，但这时候还是需要照顾的。聂铮还没说话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。等他回来的时候，就一脸抱歉地看着聂铮。“不好意思，郑森病倒了，看样子我要回去了。”聂铮摇头。“没事，你去忙吧，我自己能应付得过来。”韦文也摇头。“你别总是逞强，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？云修，你先别走了，陪聂铮把事弄完再说。”云修答应了。他需要一点时间沉淀一下自己，转换一下状态。聂铮没反对，他知道韦文其实是个倔强的人。“那我走了。”韦文坐上出租车，也没让云修和聂铮送他，就自己去了机场。
早上的时间不够宽裕，所以云修和聂铮是下午去的。午觉醒来，云修便跟着聂铮去商场。聂铮买的衣服都不贵，胜在身材好。人是衣服架子，穿什么都好看。聂铮试了两件，就打算买了。“你不再试几件吗？”云修想让聂铮再试几件，多比较一下，聂铮却摇了摇头。“太麻烦了，不需要。”聂铮属于那种不太喜欢打理自己的人，这点从他随意束起的长发就能看出。结果云修和聂铮在街上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去了，聂铮还请他吃了个甜筒。云修刚开始以为聂铮是怕他热了，还有些感动，然而聂铮说“你们小孩子不就喜欢这些”的时候，云修炸毛了。聂铮略略一笑，左手提着自己的西装，右手拎着给两个小姑娘买的奶茶，大步向前走，把云修远远地甩在了后面。
云修很久都没有觉得这么丧气过了。他从小是学习和体育一把抓的人，结果聂铮把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。难不成聂铮会轻功？这样的想法刚刚浮现出来，云修就觉得自己被安逸的生活弄傻了。这又不是温瑞安的小说，民间处处有高手。他回去的时候，聂铮已经在教一个新客人泡茶了。小萌慢慢地弹着古琴，而阿宅也端来了茶点。新客人摸约四十多岁，是一个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女性。小萌似乎在悄悄抬眼看着那个客人，奶茶被放在柜台上，都没来得及收到冰箱里。云修猜这个客人来头不小，他也没问，就坐在一旁拿了本书，装模作样地看，也顺便观察一下情况。
聂铮语气平淡地一边介绍如何泡茶，一边手下如行云流水地动作着。今天下午的客人多了些，然而都是熟客。来的人把钱往柜台上的盒子一放，从柜台后的一个个小盒子里盛出自己要的茶叶，有点像中医称药的样子。云修不记得自己那天是从哪儿拿的茶叶了，但肯定不是那里。他站起来，拉开抽屉，果然里面的茶叶比自己那天喝的要好。动作的时候太莽撞，声音有些吵，云修似乎都能感到静谧的空气的嗔怪。有些人甚至自己带了壶和水，要的只是青旅的清静。阿宅过去招呼客人，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孩子，说话也是低声细气的。客人渐渐多了起来，她也不客气地叫云修放下书去帮忙。
那位客人走的时候，大概快到傍晚了。她走了之后，小萌松了口气。“聂哥，多亏了你，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我妈了。”原来那个人是小萌的妈妈。聂铮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，云修一下午都没听到什么。“没事。你只是和她的沟通不多，要多和她聊聊。”聂铮摇了摇头，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。云修猜是他家里的事。韦文当初刚和他交往的时候，心里总是存着一种负罪感。聂铮在大学毕业后主动出柜，之后和家里人断绝了联系。“聂哥你还不做饭吗？累死我了。”送走最后一位客人，阿宅惬意地卧在了秋千上。有些伤感的气氛被打消了。“今天，我忘了买菜。”聂铮有些尴尬。今天的事不忙，可比起平时事情件数多了。他该去买菜的时候，小萌的妈妈在，他就忘记了。“啊？！”其他三个人都愣住了，阿宅摆摆手：“算了算了，最近夏天嘛，夜市也开了，我们去撸串儿。”小萌也同意，她把奶茶放在冰箱里，换了身轻便的衣服。刚刚她妈妈来，她都不敢穿那种能露出大腿的短裤了。“你去吗？”聂铮问云修。他查过云修的资料，百科上介绍地很详细，家里条件好，所以可能还真没怎么吃过这些路边摊。“去啊。不过我们先说好谁请客。”又是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聂铮，他无奈地点了点头。
整座城市不大，而且有昼夜温差，白天有些燥热，到了晚上却很凉快。本来就不是多远的路，四人索性一起走了。聂铮不是话多的人，两个小姑娘说的高兴，他和云修却只能沉默。天气黑的晚，他们到的时候天才刚黑。说好了撸串儿，烧烤、关东煮索性都要了些。这边的鱿鱼是用须须之类的烤的，云修不太愿意吃，他在沿海工作，吃这个都是吃一整只的。不过聂铮似乎很喜欢，要了很多来吃。他们开了扎啤，两个小姑娘很快又嫌苦，要喝果啤。这些小吃摊子在人工河边上呢，夜里凉风习习，十分舒服。吃完了，索性在边上打牌，十块钱一把，云修和聂铮打对家。云修在商场上混惯了，打牌得心应手，没一会儿就赢了不少，把小姑娘们委屈的。看着云修得意的样子，聂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。他似乎带了三个孩子出来一样。后来，不管云修如何挑大梁，聂铮只管输，不一会儿又赔出去了不少。云修吹胡子瞪眼，聂铮只装作看不见，硬是输了百十来块出去才罢休。吃饱了玩好了，阿宅和小萌也困了，聂铮和云修便让她们打车回去，而他们沿着河边走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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