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深雪

哑叔

写了一点新的内容。感觉我只能写这种啊,别的根本写不动。

以下正文:

在赵法高三的时候,他的小学——也是他的初中,来了一个老师。那个老师是省城里来支教的大学生,说好在这里待三年。是个年轻姑娘,叫王珍。不怎么漂亮,不过眼睛里是有朝气的。她喜欢高铭的花,喜欢高铭的书。对高铭而言,这个姑娘几乎代替了赵法,甚至做得更好——她不仅和高铭喜欢的书籍类型类似,而且有着比赵法甚至高铭自己更深刻的理解。高铭和她谈得来,于是,高铭和她秀气的字迹交替在本子上出现,看着就像流畅的音符一样。久而久之,两个年轻人之间互生爱慕。然而高铭心里不愿意拖累这样一个好姑娘,可王珍并不觉得有什么。她作为一个勇于追求爱情的女性,主动地追求起了高铭。
赵法月底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,不过已经什么版本的流言都有了。毕竟这个年代,主动追求男性的女性实在太少。王珍这么做,有很多人是质疑的。不过赵法只是觉得,他的哑叔这么优秀,怎么有人能配得上呢。然而,看到高铭眼里渐渐燃起的对爱情的渴望,赵法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哑巴,是那个多么痛苦也没法说出来的哑巴。正好到了高三,学习紧张,赵法索性和家里一说,很少回家去了。他和高铭的交集,就只剩高铭来看他时的接触了。赵法沉默地、近似于发疯地学习着,高考预选的时候,他考了全县第一、全市第三。说实话,家里人这时候才考虑让他读大学。他爷爷的烟斗吧嗒吧嗒得响了很久,才说:“就让他去吧。”
果然,高考赵法考得更好,全市第一。他估了分,填志愿之前特意去找了高铭。他学的是文科,心里想的是去报中政,然后做律师。他去的时候王珍也在,两个人静默地坐在院子里,用笔尖交流着,看起来恬静而美好。赵法感觉有些事情可能变化了,不过他不愿意承认。
“哑叔。”赵法叫了一声。高铭是听不见的,这一声是叫给王珍听的。王珍皱了下眉,不过很快也就好了。她对高铭指了指赵法。高铭看到赵法,显然是很高兴的样子。他少见得有些羞涩,拉住了王珍的手。“女朋友?”赵法慢慢地说,生怕高铭看不清他的口型。而高铭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赵法此时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,不过还好他没有。王珍也是一个很和气的人,听了他估的分数之后,劝他改去西南政法。以他的分数,是考不上中政的。赵法想了想,点了点头。他真的去西南政法了。家里爷爷已经打算把阴阳的“手艺”传给赵法的弟弟,最大的问题就是生活费。前几年上学的时候什么钱也不用交,国家还给生活补贴,但今年开始不行了。他打算到时候去趟省城,趁假期打工挣生活费。
赵法果然被西南政法录取了。假期的时候他都在打工,简单的体力劳动让他不仅挣了钱,还躲开了心里的烦恼。临走时,他买了舒婷和海子的诗集,送给了王珍和高铭,剩下的钱他要留下来当大学的生活费。坐在火车上,汗味、烟味、土炕味熏的他昏昏沉沉,但他心里是高兴的,因为他挣到钱了。
下了火车,就要坐车回家。赵法打算买点日用品带回家,还有就是买些种子。等他到地方把东西挑好,一摸兜,钱没了!赵法把身上摸了个遍,钱确实没了。他沮丧地坐在路边。怎么办?还能怎么办,只能回家了。可他连一点儿钱都没有,怎么买车票?赵法咬了咬牙,打算走回去了。
G省是个多山的省份,在后来G省修建到S省的高速公路时,赵法所在的T市到S省的B市的路段成了整条连霍高速中最麻烦的一部分。虽说修建好之后基本大段处于林区,景色怡人,但修建过程太困难。而赵法回家其实只需翻一座山,但这时候还没有挖隧道,他只能靠着自己的脚翻过这座山。晚上的时候,他走在密林之中,夜鸟一叫,他就觉得自己浑身起鸡皮疙瘩。然后他就跑,可跑一段累了,他又要停下来。跑的满身的汗,停下来的时候风一吹,他就觉得浑身都冷,这才两顿没吃,他就觉得自己不行了。提着手里的书,趁着月光,他一直走,一点也不敢停。
直到天亮他才走回家,他妈正做饭呢,不过没他的份。这里一天只有一班车,还是中午的,她怎么也想不到赵法会这个时候回来。舀了碗糊糊,取了馍馍,赵法边吃边哭。这可把他妈吓坏了,连忙追问他怎么了。赵法抬起头,嘴里的馍馍被舌头顶了出来,掉进了碗里。“钱没了。”
路上遇到这种事,赵法他妈也没办法。安慰了一下赵法,就给他烧菜汤去了。儿子走了一夜,她心里心疼得不得了。赵法把一小锅菜汤都喝完了,然后睡在炕上,一睡就是一天,把他妈给吓坏了。“让他睡吧。”他爷爷在廊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,“心里难受着呢。”

感觉这里写他爷爷的话强烈的想用方言,不过估计大家看不懂,还是写下来吧。当然只是银,方言好多字都不会写。“造着睡,外心里难受着哩。”

赵法晚上去找高铭,把书给他放下了。王珍放假回家,高铭那里只有他一个。高铭问他在外面怎么样,他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,最后犹豫了半天。“好着呢。”他们陷入了久久的沉默。最后,高铭叹了口气,摸了摸他的头,牵过他的手,在手心上写:“那就好。”
赵法走的那天,村子里的人都去送他。他是村子里今年唯一的大学生,那时候通知书来了,他爸一言不发,跑到坟上给先人烧纸去了。他爷爷也高兴,家里甚至摆了几桌席。他妈给他收拾了好多东西,把钱给他缝在了衣服包里。车来了,赵法宽慰了他的妈妈好久,但还是要走了。在他背着提着很多袋子往前走、高铭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时,高铭才发觉,原来赵法已经比自己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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